2015年1月,法国发行量第一的漫画杂志《查理周刊》(Charles Hedo)因讽刺穆斯林教主,遭恐袭导致12人死亡。天主教教皇谴责该周刊不尊重其他宗教;穆斯林有宗教领袖则呼吁教徒尊重西方的言论自由。在此敏感时刻,法国第二大漫画杂志《寒流》(Fluide Glacial)竟然在一月份那期,在封面全版刊登一幅漫画,图中有法国绅士,头戴扁帽(Beret),吃力地拉着人力车,车上坐了黄皮肤军人,搂着金发碧眼的美女。人力车旁边是一列中国餐馆,门口坐著乞丐,法人长相,手持“我饿”的牌子在行乞。漫画的标题是“黄祸,是否已经太迟?”
成吉思汗(法医还原技术绘制)
这幅漫画,显示了白种人对黄种人的恐惧心态。白种人为什么怕黄种人呢?可以追溯到匈奴和蒙古西征的恐惧记忆。汉武帝时,卫青和霍去病征匈奴,南匈奴臣服,北匈奴向西流窜,征服了沿途的部落和王国,建立了匈人帝国(Hunnic Empire)。中国人叫他们做“匈奴”,他们叫自己做“匈人”。谁会叫自己做“奴”呢?三百年后,匈人出现了伟大的领袖亚提拉(Attila)。西欧国家把他描绘成野蛮人,行军所到之处,屠杀平民,这是宣传多于事实。我们黄种人,必须为亚提拉翻案。
有罗马历史学家随团出使匈人,留下这样的记载,“亚提拉的首都由圆顶帐篷建成,有城市的规模。他是个矮子,眼小鼻扁,少毛发,是典型的亚洲人。他衣服朴素。吃饭时,宾客都用金碗或银碗,他自己用木碗,而且吃得很少。”
他出生于今天的匈牙利,十二岁时,到罗马做人质。罗马给他皇族的待遇。因为想透过他影响匈人,所以给他最好的教育。他能说流利的拉丁文,对罗马的军事、外交、行政都有极深刻的了解。他登基后,在他征服的王国、部落中挑选了最优秀的战士,组成了七十万人的常备军,把版图扩充到从里海(Caspian Sea)到莱茵河,从多瑙河到波罗的海。他的疆土,比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加起来还要大,首都在现在的布达佩斯。他和两个帝国都打过仗,还有外交关系。他的行政机构里面,有大量东罗马和西罗马人当官员。这是不是野蛮人所能做的事?他说,“罗马曾经有过伟大的成就,但它的时代已过去,我们可以取而代之!”这是不是野蛮人所能说的话?
匈牙利亚提拉博物馆亚提拉像
当时西罗马皇帝Valentinian III与姐姐Honoria争权。皇姐把戴在手上的戒指秘密托人带给亚提拉,叫他前来保护。于是他进军意大利,兵临罗马城下,要求与皇姐结婚,并以西罗马帝国一半的领土做皇姐的嫁妆。教皇里奥一世(Leo I)代表欧洲盟军出城和亚提拉讲和。所有描绘这次会面的油画、雕刻,在教皇背后天上有大量的天使出现。民间传说,亚提拉见到里奥是大圣人,诚心悦服,于是退兵。这是随意篡改历史,冠冕堂皇的话。我考据来考据去,都不能证实当时里奥那边有天使出现。能证实的,只是里奥答应给亚提拉每年350磅黄金,以后累升到2,000磅,并允许匈人在匈牙利定居,不进攻他们。当时亚提拉因军粮短缺,而且东罗马帝国攻打他的背后,所以退兵。
一年后,他纳日尔曼女子为妃,当夜鼻孔血管破裂,窒息而死。他死后,匈人帝国瓦解。在他统治过的地方如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捷克、德国、挪威,他的历史形象和民间形象都是正面的,认为他俭朴、不贪钱、爱民、能保护他们。匈牙利尊他为创始人,地位和黄帝在中国一样。
白种人叫亚提拉和成吉思汗做“上帝之鞭”(Scourge of God)。小时常听老师说成吉思汗打到维也纳,白种人叫他做“黄祸”。终其一生,成吉思汗未曾到过欧洲。打到维也纳的是突厥人。唐朝征突厥,部分突厥人向西流窜,建立了鄂图曼帝国(Ottoman Empire),于1429年和1683年两次围攻维也纳。有牛角包为证。成吉思汗於1227年逝世。打到维也纳是几百年以后的事。当突厥(今译土耳其)第二次退兵时,维也纳人为了庆祝,仿突厥的徽号半月做成半月包(Croissant)。此小食传到法国大行其道,中国人称之为牛角包。
《寒流》(Fluide Glacial)2015年1月封面
匈人的出现,比蒙古人早一千年。在中亚的大平原上,在这一千年中,游牧民族迁徙、通婚,匈人和蒙古人的来源地,有些地方相同,有些地方不同,所以不能说蒙古人就是匈人的后代,只有一部分是。成吉思汗死后,他的第三子窝阔台承继为大汗。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封为钦察汗,封地由咸海(Aral Sea)以西到蒙古军队能到达的地方。术赤的儿子巴图继位为钦察汗,征服了波兰和匈牙利。所以蒙古军队打到华沙。本来巴图想打德国和法国,但窝阔台去世,要选大汗,蒙古帝国内部发生权力斗争,而且考虑到德法两国多山,对蒙古骑兵作战不利,所以只好作罢。
在亚提拉和蒙古时期,还未有“黄祸”一词,此词始见于十九世纪末,以后产生了不同的版本,例如中国威胁论;文化冲突论,即中国会联合伊斯兰抗美。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邦德(James Bond)电影流行,拍了二十多套。主角是英国特务邦德,与一组织“幽灵”(Spectre)对抗,该组织的目的,是破坏美国的太空计划,而头子能博士(Dr. No)是中国人。这又是“黄祸”观念的另一版本,可见西方人骨子里对“黄祸”之恐惧,无时不在。(文/林达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