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說(1065):英國對香港有什麼貢獻?

拙文《非洲殖民歷史你知多少?》發表之後,有讀者覺得殖民者對非洲國家也有貢獻,值得一提。不少仍然念念不忘殖民時代生活的香港人,更指出香港的繁榮,英國人功不可沒。

筆者在香港生活了接近四十年,對香港比非洲更為熟識,在此提出不同的意見,不是憑數據來支持我的理論,而是和讀者分享個人的觀察與體驗。

1958年來到香港,由一個遠親接待,暫時居住在他九龍花園街「前舖後居」的一棟舊式建築。印象難忘的是,居所沒有像今天司空見慣的「水厠」。每次使用之後,都想盡快離開,因為臭氣難忍。午夜來臨之後,就有人來清理。「夜來香」這個形容詞是形容午夜時分城市的「特色」,是在那時聽到的。英國人已經佔領了香港超過一個世紀,難以置信香港仍然是這麼的落後。

當時已經有「徙置區」,但居住環境差強人意。半山僭建的木屋區,遍佈香港九龍及新界。衛生環境非常惡劣,也是火警頻生的重災區。香港的居住問題是從來都沒有解決過的。

當年經濟發展仍未起步,香港只有低檔的手工業:塑膠花、假髮、亷價手錶,玩具及童裝是主要的項目。工人權利沒有受到保護,童工也沒有受到限制。為了幫補家庭開支,一些主婦在百忙中,抽空接受一些「加工」的訂單,賺取低微的工資。

入夜之後,九龍的廟街,上環的海傍,就出現一些「人老珠黃」的流鶯,向「色迷迷」的男人拋媚眼。華燈初上,遍佈港九各區的「舞廳」,「夜總會」就開始活躍起來,是當年男士尋歡作樂的場所,女人出賣色相的舞台。越戰期間,美國大兵喜歡來香港度假,就是受到這些夜店的吸引,找尋他們夢中的情人「蘇絲黃」。當年人浮於事,失業人多,一些窮人家的婦女,只能出賣皮肉來解決溫飽,是多麼可憐,多麼可悲!

香港表面是禁賭,但地下賭檔及美其名為「麻雀耍樂」的麻雀館,多如米舖,賭徒絕對不愁找不到地方去賭他們的運氣。除此之外,香港的跑馬埸,愈來愈受歡迎,每次賽馬的投注金額也愈來愈大,成為香港人消遣的好去處。「舞照跳,馬照跑」,竟然成為中英在主權談判期間對港人作出的𠄘諾,令人啼笑皆非。

色情事業與賭博場所,是黑社會滋生的溫床,也是導致貪污行為泛濫的渠道。維持治安的警察,專門欺負弱勢社群,佔他們的便宜。在消防隊內曾經流傳過這樣的一句話,「有水放水,無水散水」,所有香港人都了解它的含義。「亷正公署」的成立,是很多年以後的事。

香港的電影事業曾經盛極一時,歸功於從上海南來的電影界從業人員,包括製片家、導演、編劇,作曲家及演員。香港殖民地政府並沒在電影事業上投入任何資源。電影業盛極而衰,政府也是坐視不理。

香港的紡織業及製衣工業,也是由內地來的上海邦開創,發揚光大。香港政府的唯一貢獻是協助這些厰商與入口國家進行談判,爭取「出口配額」來保障他們的權益。不過配額制度的設計,對既得利益者過於保護,對新的參與者不利,被人懷疑有「利益輸送」的企圖,但亷正公署一直沒正視這個缺口。

香港在不久之前,只有兩間大學,港大和中大,絕對是供不應求的,跟不上城市發展的步伐。一個缺乏專業人才的城市很快就會失去它的競爭力,不符合香港的長遠利益。香港政府沒有在高等教育方面作出適當的投資,是一個短視及不負責任的政府。

由於擁有地利的優勢,香港曾經受惠於韓戰時期的禁運,成為違禁品輸入中國大陸的秘密通道。商人看到有機可乘,挺而走險,賺了大錢,還贏得「愛國商人」的美譽。在越戰期間,香港成為聯軍的補給基地,也是美軍的度假勝地。

當東南亞國家發生動亂時,為逃避風險的資金就不斷湧入香港,刺激香港的股市及房市,香港政府始終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坐享其成。在中國大陸政治動盪不安的年代,香港成為大陸人民逃難的目的地。香港人口大增,提供不少亷價勞工,是後來經濟起飛的人力資源。

時移世易,中國推行改革開放政策,香港直接及間接受惠,從原來的基礎再上一層樓。香港人的生活水準顯著提升,是香港人懂得掌握時機,付出努力的成果,但也歸功於祖國發展帶來的機遇。

香港地狹人稠,寸土尺金。香港推行的高地價政策,有利有弊。賣地得來的資金是政府收入的主要來源,可支付行政費用及填補儲備金的支出,達到收支平衡的目標,行之有效。地價上漲,養肥了一些地產商,也幫助擁房的市民增加財富。不過,房價與租金上漲會加重了其他市民的負擔,亦造成通貨膨脹,導致生產成本增加,削弱香港的競爭力。今天百業蕭條,是高地價政策帶來的惡果。

香港的前景如何,從樂觀的角度來看。香港是個自由港,資金可以自由進出,只要有利可圖,海外資金一定不會放棄香港。香港稅率仍舊維持在較低的水平,是跨國企業理想的「利潤中心」,節省稅務的天堂。香港的法律制度,與中國大陸推行的法律制度不一樣,使投資者放心前來投資。香港的資訊非常發達,與海外緊密聯繫,也是投資者考慮的重要條件之一。

從另一角度看,中國大陸近年的發展,使香港失去過往的優勢。中國和世界緊密接軌,不再需要香港作為連接的橋樑。香港雖然加入了大灣區的擴張計劃,但到底能否與其他城市互補長短,仍有待觀察。

英國統治了香港一百五十年,對香港發展的貢獻其實是被高估了。地理優勢,有利的時局變化,加上香港人的優良質素及創業精神,才是香港成功不可或缺的因素。(202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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