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对面的一个展览大厅里，普京(Vladimir Putin)走上舞台。台下观众群起而立，掌声如雷。受邀嘉宾不乏俄罗斯名人，他们支持普京参加三月份的总统选举，竞逐第五个任期。这里的观众都非常高兴。
“(普京)是一位非凡的领导人，是最有勇气和智慧的人。”电影导演安德里·康查罗夫斯基(Andrei Konchalovsky)欣喜地说。“俄罗斯人民从未如此团结地支持他们的总统。”国家级歌手纳德日达·巴布基纳(Nadezhda Babkina)说，“任何试图阻止这一切的人都将失败。”
这次活动和一众名人高调表达支持，似乎是要表明候选人普京有自己的组织：普京超级联赛。但要留意，这是一个由他创建和掌管的联赛。俄罗斯的政治制度就是普京的政治制度，他的游戏规则，是他的选举。普京最尖锐的批评者早被“降级”，不是流亡海外，就是身陷囹圄。因此，这里的选举很容易预测。
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30年前，我还记得在莫斯科观看俄罗斯电视台首次播出的选举之夜节目——那是一次议会选举，没有人知道谁会获胜。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请来占星家做政治预测。那其实很恰当，因为30年前，俄罗斯人眼中闪烁着关于民主、自由和国家未来的星辰。对于今天的俄罗斯选举，你不需要占星家或水晶球。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2024年总统大选的结果：普京大获全胜。
为何如此自信？首先，尽管普京不会是选票上的唯一名字，但挑战者将不会有其宿敌，包括被监禁的反对党领袖纳瓦尔尼(Alexei Navalny)。普京对阵纳瓦尔尼？这在普京超级联赛中是不允许出现的。诚然，另一位克里姆林宫的批评者纳德兹丁(Boris Nadezhdin)也力争参加投票。但纳德兹丁并非纳瓦尔尼，他针对普京的批评小心翼翼，据信在总统府内部也有关系。如果他最终参选，将是因为克里姆林宫认为有一位具批评性的挑战者符合普京利益。
其次，在俄罗斯政府控制着电视台。普京获得大量的播放时间，他在电视上备受赞誉，很少被批评：这对寻求连任的人来说很方便。普京表现出色还有另一个原因。“我们都支持您参选的决定，因为从我有记忆以来，您就一直掌权。”在普京的年终新闻发布会上，一位年轻的俄罗斯电视台记者亚历山大(Alexander)说。我见过很多像亚历山大的俄罗斯人，他们无法想象克里姆林宫里还有其他人。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崇拜普京，只是觉得别无选择。我经常听到有人说： “好吧，除了普京还有谁？”这是克里姆林宫精心布局的。当局在过去近四分之一个世纪，铲除了政治版图上所有潜在的挑战者。如此，它确保“不然谁能做？”的问题没有答案。
在俄罗斯南部、距离莫斯科225公里的城市勒热夫(Rzhev)，我与人们谈论对选举的期望，许多人似乎都希望看到改变——但不包括改变领导人。名叫伊利亚(Ilya)的年轻人说：“我希望事情会变得更好，因为现在停滞不前。但如果选新人，他可能无法承担政府的重任。像普京这样经验丰富的人，能让国家即使在现在所处的困境中也能够有发展。”养老金领取者莉迪亚(Lidiya)则说：“我对选举抱有很大希望。我希望战争结束，经济好转。但我尊敬普京。”我问：“没有其他人能胜任他的工作吗？”莉迪亚回答：“现在没有，也许普京以后会找到合适的人选。但我认为他还会掌权很久。”
普京是俄罗斯总统和总司令，即使该国在乌克兰战争中有重大军事损失，似乎也没有让民众对他期望幻灭。发动全面入侵是普京的决定，但部分俄罗斯人认为在战争时期有责任支持本国领导人，不会质疑其动机或后果。其他人则接受官方论述，即发动战争的是西方而非俄罗斯。勒热夫有一位女士希望看到克里姆林宫有改变。她是前电视台记者、地区议员邓佐娃(Yekaterina Duntsova)，最近试图竞选总统。她呼吁在乌克兰实现和平，释放政治犯，建立一个“人道的”俄罗斯。
俄罗斯中央选举委员会拒绝接受她的提名，理由是她文件有误。邓佐娃说：“我觉得这里的政治体制把我视为某类外来物种，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因为我是突然冒出来的，政治系统不知道我是谁。所以它决定拒绝我，不要构成危险。”现在她成立了一个新政党。她不害怕当局会报复吗？“我们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我们依法行事。至于是否害怕，恐惧不能支配我。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这种信念让恐惧退居其次。”
回到普京的竞选活动现场，我采访了“今日俄罗斯”(RT)电视台主编玛格丽塔·西蒙尼扬(Margarita Simonyan)。我问道：“一个领导人掌权四分之一个世纪甚至更久……却没有制衡。这不危险吗？”她回答说：“这是你们多年来一直在宣传的口头禅。一个人长期掌权，并不一定比每四年换一个领导人更糟糕。柬埔寨的波尔布特三年内就消灭了三分之一的人口。”这似乎让人感到有些宽慰。(转载自BBC中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