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族语言的问题

从美国白宫、德国东部,到英国工党(Labour Party),种族问题都成了头条新闻。但我们用来讨论这类话题的词语往往是误导性的,或错误的。比方说“种族主义”一词就因为使用过度而被弱化了。尽管我讨厌让自己听起来像是政治正确(顺便提一下,这是另一个贬值的术语)的“政委”,以下是我对讨论种族问题所用的一些无用词语的指南。

色盲(Colour-blind)
某些保守派最喜欢的词,他们(往往真诚地)声称,他们看不到肤色之分,因此大家围绕种族主义谈论太多了。他们的前提是各色人种都能获得成功,所以没有人应该抱怨结果。这忽视了结构性的种族不平等:例如在美国,非裔美国人更有可能就读于经费不足的学校,或受到不公正的监禁。只要肤色还会对人生际遇造成影响,当一个色盲就意味着不看现实。

社区(Community)
人们通常用来指代其他族群的一个词。我曾经问一个和蔼的白人朋友(他正在谈论“犹太社区”),他自己属于哪一个社区?他很困惑。他只代表他自己,一个有独特思想的个体。将人们划入铁板一块的族群“社区”过于简单化。例如,一个人是穆斯林、摩洛哥人、法国人、巴黎人、欧洲人还是上述所有人?其次,任何地方的任何一个族群都不是一个拥有统一世界观的、你生来就加入的俱乐部。

社区领袖(Community leaders)
一般是未经选举的、自封的大胡子年长男性。

文化挪用(Cultural appropriation)
这是左派的一个嘲笑用语,指有人“挪用”另一个群体的“文化”。最近一位受害者是白人诗人安德斯•卡尔森-威(Anders Carlson-Wee),他在《国家》(The Nation)杂志上发表了一首诗,是以一名黑人残疾流浪汉的口吻写的。在惯常的批评声浪响起后,“保持在你自己的车道上!”该杂志的诗歌版面主编进行了毛时代的中国人会作出的自我批评:“对于本刊给受到这首诗影响的众多社区带来的痛苦,我们表示遗憾。”但世界历史就是“文化挪用”。认为某首诗歌失礼是可以的,但没有人必须遵循他或她被分配到的某个想象社区的规范–再说这些行为规范也在不断变化。

文化(Culture)
有一种观点认为,每个族群都有其固定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文化,其中包括一些永恒的做法,比如禁止女性开车。但事实上,“文化”是会改变的。例如,你可以比较一下30年前和今天西方对同性婚姻的看法。这也就是为什么“英国价值观”(British values)这个词没有意义:当今英国的主流规范中,有许多会吓坏英国人的祖先。

政治正确(Politically correct)
政治正确的某些言论形式确实有危害性,但“政治正确”是保守派过度使用的一个一刀切的嘲讽用语。每个社会都需要言论规范。女性、同性恋和少数族裔能在日常工作中不必受到偏执狂们的侮辱,这是件好事。

种族(Race)
一个没有任何生物学依据的概念。例如,黑人和白人之间的天生差异–肤色,或镰状细胞贫血发病率–都很微小。以“种族”划分人群,虚假地暗示着存在不可逾越的差异。正如哲学家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所称,没有人只有一种身份认同,只是黑人,或白人,或穆斯林。我们都有多重身份认同。一个人可以同时是黑人、基督徒、伦敦人、会计师、母亲、姐妹、跑步者等。

种族主义者(Racist)
该词使用如此过度,以致有丧失其意义之虞。种族主义者相信某些族群是劣等的。但如今只要有人认为关于种族的任何言论具有冒犯性,那么发言者就会被贴上种族主义者的标签。指责他人表现出种族主义言行给人一种正义感,但也忽视了一个现实:人人都有一些种族主义本能,哪怕是那些高声指责他人“种族主义”的人。要打击种族主义,你必须认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些本能,然后与之作斗争。

安全空间(Safe spaces)
美国校园中的一个常用语,代表了这样一种想法:学生需要被保护,不能让他们听到会让他们受不了的言论。结果通常是限制了辩论,因为如上所述,任何发言者都可能被贴上“种族主义者”的标签。《纽约客》(The New Yorker)决定撤回对“种族毒饵”(race-baiter)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参加其庆典的邀约表明,“No-platforming”(不给他们舞台)运动已经走出了校园。当然,班农应该受到批判性的质问,而且不该获得他可能会用来促进“种族毒饵”的酬劳。但禁止他参加自由派的活动似乎表明,自由派人士无力挑战他,并加强了一个普遍观念:只有自由派人士拥有言论自由。大学的“No-platforming”运动并没有阻止种族主义语言感染美国更有权力的场所。还有一点也至关重要,正如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的戴维•科尔(David Cole)所写的:“专注于冒犯性言论,会分散人们的注意力,使他们不能关注更重大的种族不公正议题。”隔离的学校比杂志上的诗歌更重要。

传统文化(Traditional cultures)
特别是在有过屠杀原住民历史的国家–加拿大和美国–任何被视为“传统文化”的事物都会受到尊敬,其成员被誉为没有受到现代性侵染的完人。这将他们锁在一个族群盒子里,而我们其他人可以自由改变。我们必须为少数族裔提供机会,而不是将他们视为高贵的野蛮人。正如奥威尔(Orwell)所说,要想清楚地思考,我们先得清楚地说话。在我们艰难试图理解令人困惑的当今时代之际,这一点变得非常重要。(转载自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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