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加美关系史上,这两个老邻居并不总是能和谐相处。已故加拿大总理老特鲁多(Pierre Trudeau)1969年在美国全国媒体俱乐部演讲时曾形容说:“跟你们做邻居就像在一头大象身边睡觉。不管这个庞然大物多么友好,多么平和,它哼一声或动一动,都会影响到我们。”半个世纪后,他儿子正在感受这种“睡在大象身边”的滋味,而且这头大象还不那么友好平和。魁北克G7峰会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其顾问对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的个人攻击,用《华盛顿邮报》专栏作者布特(Max Boot)的话来说,通常是敌国“用在军事行动开始前的”。
加拿大历史学家,目前在英国剑桥任教的麦克米伦(Margaret MacMillan)教授不久前在接受采访时也说,国际关系中有时会发生侮辱其他国家领导人的事,例如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对其他西方国家,但是如此对待盟友,这是极其罕见的。
某个加拿大总理和某个美国总统关系不好的事过去也有过 。例如加拿大总理迪芬贝克(John Diefenbaker)和美国总统肯尼迪彼此憎恶。美国总统约翰逊(Lyndon B. Johnson)有一次更是动了手,揪住加拿大总理皮尔逊(Lester B. Pearson)的西装翻领把他拎了起来(只是因为他在坦普尔大学发表演讲时温和地批评了美国的越南政策。此事是幽默感丰富的皮尔逊多年后自己在回忆录中披露的)。老特鲁多和尼克松也互相看不顺眼。但是那些年里,即便是领导人之间的关系不好,加美之间还是有许多沟通渠道:议员之间,省与州之间,企业之间。麦克米伦认为,这一次和以往不同的是特朗普非常强势,美国政府的运作变得高度个人化。过去的美国总统发表的个人意见,产生的影响可能不会这么大。她说,特朗普对特鲁多的攻击在英国也引发热议,连最强硬的脱欧派也受到震动。
麦克米伦回顾说,加拿大总理马尔罗尼(Brian Mulroney)和美国总统里根的关系很好,促使了加美自由贸易协定的顺利达成。1982年英国和阿根廷的马岛战争,美国站在英国一边,里根和时任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的私交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个时期几个大国的领导人似乎彼此都相当欣赏。麦克米伦说,撒切尔夫人和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里根和戈尔巴乔夫之间的关系都很好,这使冷战的结束更加顺利。
尽管熟知历史,但麦克米伦说,目前这种情况就她所知,过去从未发生过。加美关系如同走到了一个没有标识、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说,加美贸易摩擦,例如NAFTA,乳制品供应管理机制,其实都是完全可以用平和的谈判方式解决的问题。但是特朗普似乎不喜欢平和。他喜欢对抗,喜欢混乱的局面。他好像也没有意识到加美墨三国经济之间的密切联系。他很可能会为了给他的支持者做出强硬的姿态宣布退出NAFTA,甚至可能会退出北约,如果他觉得北约也不过是一个“剥削”美国的工具的话。
19世纪的一位英国首相曾说,英国没有朋友,只有利益。20年代的美国也曾觉得自己强大到不需要世界。但是麦克米伦说,现在的世界和过去不同。经济上大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军事上,以现在的武器攻击能力,美国不再能像过去那样以大洋为屏障,更不要说网络战,美国更需要和盟国合作。她还说,今天的国际秩序并不完美,但是如果没有它,贫富国家之间的金融关系,气候变化,难民潮,这些需要各国合作的事情就进行不下去。如果美国执意退出,将会给国际秩序“造成一个大洞”。
加拿大外长弗里兰德(Chrystia Freeland)不久前访美时曾说,历史告诉我们,没有一个国家的强盛是永恒的。麦克米伦说,她是对的。罗马兴,罗马衰。中国十八世纪强盛。英国十九世纪统治世界。美国也不可能永远是世界第一。(文/吴薇,来源:R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