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教师节都想写写教师，但每年都没有写成。眼看着今年的教师节又要过去，我决定开写，再不能拖延了。但考虑到今晚未必能够完工，就暂且取名叫“教师节后说教师”吧。
莫言曾经说过：“学生有好有坏，老师也一样。”我认为他说得很对，算是敢讲真话的人。可惜的是，莫言的《我的老师》还是只肯写好老师，并没有提到坏老师。可能是为尊者讳吧，这不正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大传统吗？但我这篇文章却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既要写到好老师，也会提及一些坏老师。当然，正如莫言所说，“当时我对老师的坏感到不可理解，现在自然明白了”。今天，我也算明白了，但我还是想把一些坏老师也记录下来，不为别的，只为警醒我自己，因为现在的我也是一名老师–我想告诫自己，努力做一个好老师，决不要做一个坏老师。
我生命中遇到的大多数老师自然都是好老师。在我看来，任何一个对学生的成长有过正面的引导、有过鼓励和表扬、有过恰如其分的批评的老师，都可以称得上是好老师。这样算来，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所有老师都是我的好老师，因为单是老师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威严，就将我震摄住了，让我从一个未入学时的顽劣儿童迅速成长为老师眼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抚今追昔，我还经常感慨，当年的尊师重教的氛围该是多么的好啊。事实上，老师的权威完全来自家长的推崇和全社会的认可。当年的顽皮小孩，只要听到家长或其他人等说一声：“看我不告诉你老师！”马上就服服帖帖地听话了。我就是这样的小孩，未入学前我是公认的村民们口中的“四大恶人”之首，可一旦进了学校，村民们没有不夸我是个好孩子的，而且夸奖的同时一定要对比一下我之前的令人发指的顽劣行径。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每念及此，我几乎都不能自持，深感教育对人的影响之大，也深深地怀念那些对我有再造之恩的老师们！
记得入学后，第一个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师叫做贺桂炎。他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钢笔字、粉笔字俱佳。看到他写字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上他了。虽然以我今天的眼光来看，贺老师的字其实只能算一般。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贺老师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第二个让我崇拜的老师是个女老师，名叫朱桂玉。她是我们莲花县的大美女，县花级的人物。一头乌黑飘柔的齐耳短发，一张吹弹得破的瓜子脸庞，讲台上的朱老师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美！朱老师的美，美到生气时都让人怦然心动！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看到我们上课时不停地打闹不肯安静下来，朱老师真的发怒了，于是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考”字，想用考试来惩罚我们。而就在她生着气转过头来的那一刻，那满头弹性十足的飞扬的黑发，还有那粉面含威的俊俏脸庞，至今还是我常常记起的人间最美的风景！
到了初中阶段，我常常怀念的一个老师叫做陈立。刚入学时，他就把我写的一首小诗推荐到学校，让我登上了展出学生习作的“光荣榜”。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公开“发表”作品，今天的我如果能在文学上有一番作为，很可能就跟陈立老师有切割不断的关联！更难得的是，陈立老师发现了我朗诵的才能，在他上公开课的时候，让我全文朗诵朱自清先生的《春》，我至今还记得师生们听得如醉如痴并情不自禁地报以热烈的掌声，这让我着实出了一番风头。这些经历，都让我终生难忘！
在初中阶段，我喜欢的另一个老师是杨武老师。杨老师教数学，我最佩服他不用圆规就能将一个圆画得和用了圆规没什么区别。我的数学成绩特别优秀，常常考满分，这与杨老师的教育是分不开的。杨老师个头不高，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年龄又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常常能和我们玩在一起。毕业时，他送我一张相片，是他打羽毛球时潇洒的身姿，至今我仍然珍藏着。
高中时，我最喜欢的老师叫做胡寿南。光从名字看，就能猜到胡老师家学渊源–虽然我并没有考证。胡老师身形高大英俊，嗓音宽厚甜美，文笔摇曳多姿。几乎可以断言，像胡老师这样的又好看又多才的型男，一定曾经是班上某些女生暗恋的对象。正如最美的女人能让别的女人感叹“我见犹怜”一样，胡老师也是能让每一个同性打从心眼里喜欢的男人。胡老师书也教得特别好，当时我们县一中最好的尖子班，就由胡老师任班主任。胡老师教我们语文，善于鼓励、启发和引导。记得我的一篇作文因为引用了很多古人的诗句，他给的批语是“诗词点缀，文章生色”，我到今天仍然记得一字不差！
在大学里，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是吴志昆老师。吴老师是我们中文系的党总支书记，可他从来不摆官架子。但说来奇怪，吴老师在给人和蔼亲切的印象之余，又总是不怒自威，让人觉得高山仰止，神圣不可侵犯。吴老师教我们写作，第一堂课就让我们写一篇文章，要摸我们的底。当时的我由于高考失利，情绪十分低落。我用了一节课的时间就把文章写好了，洋洋洒洒地发了一通牢骚，文章最后模仿沈从文小说《边城》结尾的一句话，写道：“这个人也许永远走不出来，也许‘明天’就走出来了”。吴老师注意到我写完了文章，拿过来匆匆浏览一过。我能感觉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然后对我说：“请写下你的尊姓大名！”吴老师的眼神和他肯定的微笑，还有一个老师竟然放低身段对学生说那样的尊重和鼓励的话语，顿时就将我低落的情绪扫荡得干干净净。这之后，我们学校举办了全校诗歌征文大奖赛，我一举夺魁。而这个活动的幕后领导和策划人正是吴老师。我的诗歌获奖之后，由吴老师指导的文学社团–“露珠”诗社第一时间找到了我，社长张晓先生盛情邀请我加入诗社，并在一年后让我担任诗社社长一职。这些难忘的往事，在我此后的岁月里会不时地浮现出来，历历在目，常忆常新！
……
而在这些好老师之外，我也要约略提及一些坏老师。我在初中时，遇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个不喜欢我的老师。后来我从其他同学那里得知，这位老师不喜欢我的原因据说是我从来不去老师那里走走。今天的我，自然知道“走走”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假使这位老师今天还健在，假使我重做他的学生，我相信我还是不会去他那里走走的。
本来还要提一提其他个别的坏老师，想一想还是算了。我想，坏老师都是一样的，而好老师则是各有各的不同。所以，如果你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幸遇到了坏老师，索性不提也罢。
值得说明的是，有时候好老师和坏老师又是相对的。对于学生甲来说，老师丙可能是好老师；但对于学生乙来说，则有可能是坏老师。同样地，对于这一届学生来说，老师丙可能是坏老师；而对于下一届学生来说，吸取了经验教训而有所改进的丙老师，又可能成为一个好老师。
写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大学时的同窗不久前曾经抱怨说：“在我大学的第一个星期，就遭到x老师在班上的公开辱骂，如果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会接受，仅仅是因为交学费与他对话说了几句方言，之后的一年几乎是在他的白眼中存在，心态极其扭曲……”
我回复他：“老同学好，相信大家都理解你。老同学和我同宿舍，为人耿直善良，乐观向上，和你呆在一起会感觉很舒服。每个人生活中都有自己的泪点和痛点，有的是别人无意中造成的，有的也可能是故意的。我个人的看法，老师应该还是前一种可能性更大。老师当年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正如我们刚毕业时面对自己的学生，那时大家血气方刚，谁能保证没有无意中伤害过谁？老同学，希望你能彻底放下，你今天说出来，可以想见它在你的心底留下了太深的印记。这本身就不是有益于你身心健康的情绪，放下包袱会让自己变得更轻松。生活中的不顺心和磨难只会成就更好的自己。你现在儿女这么有出息，家庭这么幸福，应该感觉很欣慰，同学们都为你感到高兴！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自己心情也很激荡，同时想到自己肯定也曾无意中伤害过学生，真是惶愧战栗，汗不敢出！如有机会，我请老师和老同学大家一起喝通酒，就什么都放下了。老师当年也没怎么得意过我，但我记得他还到我们宿舍和我们睡在一起，能这样做的老师，不容易！希望老同学多多谅解，谅解别人，也解放了自己。”
我想，我们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好老师和坏老师大致如此。一个好老师可以点亮学生的智慧之灯，一个坏老师则可以让学生留下终生的心理阴影。但无论怎样，我希望好老师和坏老师都是我们生命中积攒的一种财富。我致敬那些给予过我们指点和帮助的好老师，某种程度上也理解那些坏老师，有的可能只是无心之失，有的则是对我们的一种警示，让我们不要重走走错了的路。(文/周德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