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欧洲人而言,如今的美国发挥着某种有用的功能:作为反面教材,告诉你哪些运行社会的方式是不可取的。美国已经表明它多么容易陷入富豪统治,或让国家分裂成两个敌对的部落。现在,它提供了又一个警示:如何通过把问题党派化而让俄罗斯的干涉得手。从大多数共和党人的表现看,问题好像不是俄罗斯插手了2016年选举,而在于联邦调查局(FBI)对这件事的处理。
如今俄罗斯对欧洲有很大的野心。在意大利3月4日的选举中,如果你把亲克里姆林宫的“五星运动”(Five Star Movement)和北方联盟(Northern League)的预测选票加在一起,然后再加上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的密友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你会得到58%左右的得票率。可能为时已晚,但欧洲各国的官员正疯狂建立防范措施来抵御克里姆林宫的干预。
对俄罗斯造谣发出警告的人往往被指责为歇斯底里,因此我先作一些说明。没错,俄罗斯并不是影响美国大选的最大因素。没错,美国(就像英国一样)国内自生的假新闻泛滥,使得俄罗斯假新闻在数量上相形见绌。没错,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是个不理想的候选人。没错,自由派人士需要理解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所代表的民众愤怒。
尽管如此,鉴于特朗普凭借三个州总共77,744票的微弱优势胜出,俄罗斯对民主党电子邮件发起的黑客攻击–被维基解密(WikiLeaks)的有用傻瓜和主流媒体新闻从业人员广为宣传–有可能起到了关键作用。即使这些攻击没有带来任何差别,一个敌对大国干预选举的任何行为都是严重问题。
在输掉了围绕俄罗斯入侵格鲁吉亚的国际“信息战”后,普京领导的克里姆林宫从2008年开始关注造谣。2014年,在其发动乌克兰代理战争期间,俄罗斯扩大了造谣规模。2016年,俄罗斯开始更多地针对西方国家。一个曾经害怕社交媒体的政权如今成为操弄社交媒体的高手。俄罗斯发现,相比出动坦克或进行对外投资,造谣可以更便宜地施加影响力,可以说也更有效。
总的来说,克里姆林宫的目标是分裂欧盟(EU)和北约(Nato)。捷径之一是支持英国退欧或“五星运动”等民粹主义运动。因此,每当欧洲发生恐怖袭击后,亲克里姆林宫的媒体、俄罗斯外交官和喷子就会散布阴谋论,称这是所在国政府贼喊捉贼。他们偏爱的其他情节包括: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一手策划了难民涌入;北约密谋入侵俄罗斯;西方在俄罗斯参与战争和俄罗斯运动员使用兴奋剂的问题上撒谎,并把自己的所有问题都赖在俄罗斯头上。
取决于实际效果,俄罗斯人不断因地制宜,变着花样造谣。在北欧国家,克里姆林宫控制的“俄罗斯卫星网”(Sputnik)媒体遭遇惨败,很快关闭,但社交媒体上的喷子成功地吓住了北欧人,后者不习惯他们那种言语攻击。格鲁吉亚人被告知,欧盟想把他们变成同性恋或恋童癖。但目标也可能是个体:驻立陶宛的北约官兵及其配偶收到了来自俄罗斯的短信息,同俄罗斯支持的分离主义者作战的乌克兰军人也是如此。
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已取代希拉里•克林顿,成为俄罗斯造谣的主要目标,尤其是在很容易引发对德国疑虑的中欧。匈牙利、波兰和捷克都有数十家亲克里姆林宫的媒体。许多波罗的海地区的居民从俄语媒体获取信息,而德国200万左右使用俄语的人士也面对克里姆林宫的宣传洪流。在希腊,与克里姆林宫有关联的寡头们持有当地媒体的股份。
欧洲各地亲克里姆林宫的公众人物(俄罗斯保持着名单)可以放大俄罗斯发出的各类消息。例如,2014年法国国民阵线(Front National)从第一捷克俄罗斯银行(First Czech-Russian Bank)–该行与克里姆林宫有关联–借得940万欧元,而当时俄罗斯正在吞并克里米亚。非政府组织EU Disinfolab的亚历山大•阿拉菲利普(Alexandre Alaphilippe)表示,去年春天法国大选期间,散布某些谣言(如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是同性恋)的亲国民阵线的Twitter账号也极有可能在散播俄罗斯的造谣。另据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报告,“五星运动”掌控的网站和社交媒体账户网络有很多消息取自“克里姆林宫控制的媒体”。
所有这些活动产生了重要的心理认同,即亲克里姆林宫的观点被更广泛的公众所接受,而实际并非如此。同时虚假新闻报道使人们对所有媒体都产生了不信任。这损害了眼下仍比美国健康的欧洲信息生态圈:多数西欧国家的大部分人仍信任公共广播机构。(这就是为什么克里姆林宫力求说服英国人相信BBC说谎。)
欧洲各国政府能做些什么呢?布里斯托大学(Bristol University)心理学家斯蒂芬•莱万多夫斯基(Stephan Lewandowsky)建议,要提醒人们对社交媒体或某些网站上的内容保持怀疑态度。海牙战略研究中心(Hague Centre for Strategic Studies)的米歇尔•拉德马克(Michel Rademaker)建议,利用大数据来追踪哪些人群易受亲克里姆林宫信息的影响,然后抢先接触他们。他还敦促主流媒体不要重复克里姆林宫的叙事,甚至不去反驳它们。
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的东方战略通信司令部工作组(East StratCom Task Force)有大概6名工作人员(其中三人是全职)负责反击俄罗斯的造谣。这实在太少了。在圣彼得堡,与克里姆林宫有关联的“互联网研究机构”(Internet Research Agency)–一家由职业喷子不断编造新闻的“喷子工场”–刚刚将其办公空间扩大了两倍,至1.2万平方米。(转载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