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四川仙市乡下一个叫牛角冲的地方,这里住着邓家的一部份族人。邓家的老爷子有一女三儿,女儿嫁与邻村一廖姓人家,我们都叫她廖大孃,大儿子邓义昌(我的父亲)是私塾先生,二儿子邓义成在私塾读书,老三邓义荣年少,一边读书,一边割草放牛。
时值抗日战争爆发,老大邓义昌血气方刚,逐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成都分校,于十三期毕业,被分配到川军杨森手下二十军113团任团政冶部主任。川军出川抗曰,二十军在湖南长沙一带重创日军,颇有威名。
抗战胜利后,三弟邓义荣到大哥的部队并做了厨房帮工。
国共三年内战,以国民党败退台湾结束。成王败寇,大部份溃败川军做鸟兽散,邓义昌也带着老婆孩孑和三弟回到老家牛角冲。不久即被当地政府逮捕枪杀,时年四十岁。
老二邓义成在此期间则一直赋闲在家。由于邓老爷子和老夫人皆已仙逝数年,家无积蓄,坐吃山空,老二欠下一屁股债。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本来老大带了一点资产回来,不料途中被土匪抢光。无奈身无分文的他带着老婆孩子和弟弟,也只好靠借债渡日。
邓义昌死后,老二邓义成提出分家。由于家无长物,每家只分得房屋一间。但前债后债全推给死去丈夫的大嫂孤儿寡母来承担偿还。我母亲后来找到教师的工作,带着两个女儿省吃俭用,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并卖掉房屋,还清欠债。此举得到邓家长辈赞许,此后,我母亲有求,邓家长辈无不尽力帮助。
后来抗美援朝招收志願军,我母亲在外听到这个消息,赶忙回来告诉大家。老三邓义荣(我的幺叔)遂报名参军去了朝鲜。因其以前在他大哥的部队里做过厨房帮工,所以在志愿军的部队里幸运地当了炊事员。到打败美帝,凯旋归来,顺利落户我家,成了居民。先分配卖糖,后又去了邓关盐厂做工。
幺叔从朝鲜战场转业回到我家那天,我在操场上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突然看到一个英俊潇洒,穿着军装的陌生年轻人来到宋家寺小学。见到我母亲,高兴地叫了一声大嫂,我回来了!“啪,”对我母亲行了一个军礼。我母亲赶快拉着他的手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端祥着他说,你长高了,也长大成人了,前几天才收到你的来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这几年在朝鲜吃了不少苦吧?”又一把拉过我,让我叫幺叔。幺叔说,小妹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后她还不会走路呢。一边说着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果放到我手里,把我抱起来。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学生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说好香啊!幺叔说回国后在山东修整了一段时间,临回来时在山东特意买的烟台苹果。我看到母亲的眼泪流下来,赶快给学生放了学。生火做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腊肉,又到菜园里去摘了青菜。吃过饭后,又和幺叔商量明天去帮他订好亲的姑娘家。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威风凛凛的父亲穿着军装回来了,笑瞇瞇的递给我一个又大又香的红苹果 ……
多年以后,牛角冲的四伯给我讲了我父亲从黄埔军校毕业后回家探亲,他穿着缘色的军服,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腰旁挎着手枪,带着卫兵,一枪就打断了屋后山上的大树梢…… 四伯伯又说,三兄弟中,只有幺叔最高最英俊。
幺叔成亲以后,在糍粑㘭的老街安了家,并生有一女。不想没过几年,幺娘病故,扔下父女俩,撒手红尘。幺叔悲痛欲绝,孩子又小,没人照顾不行。我母亲又托人介绍,张罗么叔再娶, 后生一男两女。自此,幺叔又有了自己的家,生儿育女,把孩孑们抚养长大。幺叔每年都要抽出时间,看望我们一家,并竭尽自己之力帮助我们一家。姪女铭记幺叔一家,恩重如山!
二叔自分家后,与我家鲜少往来,在我姐11岁时,曾接去牛佛他家住了近两年,后送回我家。
仙市乡下的廖大孃从没忘却我们。她生前每年过年前来看望我们,并送上三双自己做的新鞋。直到1960年天灾人祸,廖大嬢不幸去世。自此,我又失去一个爰护我的亲人!
每念至此,铭感五内,有凄苦的童年,有辛酸的过往,有无奈的慨叹,有兄弟姐妹的帮助,有亲人的呵护,有贵人的相帮。此生幸甚!
仅以此文,悼念那些逝去的我敬重的长辈,我的亲人们,一路走好!(文/Linda D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