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0702工程是周城公路的代号,北起周至县,南经佛坪、洋县,抵城固县的这条公路,现为108国道的一段,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三线建设”的重要成果(三线是指当时国家根据国际形势,对国土所作的一个战略区域划分。沿海、沿边地区为一线;长城以南、京广线以西地区为三线;一线、三线之间地区为二线),当时中苏关系恶化,战争一触即发,这条路的开通,是连接西安、汉中仍至成都的一条捷径,属于一条国防战备公路。

当年袁家庄小学(现在更名城关小学)校门在东边新街上,学校里坐东向西分南北各有三排土木砖结构的平房,为教室与教师宿舍,正中有四间房,中间两间会议室,两头各一间办公室,西边是东西走向的大礼堂,舞台在西头。舞台外是学校的操场,然后是周城公路,再外边是一块菜地,从菜地可下到椒溪河去。学校的操场很大,无围墙, 0702指挥部在周边搭建了帐篷和临时性简易房,这些帐篷和简易房成了指挥部的仓库,老罗和老何是仓库保管员。

1973年我上五年级,虽然0702工程已基本完工,但这些库房仍未拆除,里面的物资也不少,我们经常在这些库房外玩耍。翌年,我上初中,回家路过袁家庄小学操场时,常在操场去打篮球、打乒乓,那些库房和保管员仍然在那里。

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时,坐在我后面的A同学对我说:“走,我们去河坝炸鱼。”我说:“哪有炸药和雷管?”他说:“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们从中学操场边下去,沿着河边菜地的田坎边往北走(回家的方向),田坎下面就是椒溪河,离学校四百多米远就是王八砭潭,在潭下方有一串小水潭,纪同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枚雷管,上面安装有不足寸长的导火索,用火柴点燃,将其投进水潭,几秋钟后随着一声爆炸,从水面向空中腾起一丈多高、桶粗的水柱,水落下来,水面平静后,观察只有有几条一两寸长的幼鱼漂浮出来。接着他又给我了一枚,换了个水潭又扔下去,还是无大一点的鱼。我们几人都认为,没有炸药威力不够,大一点的鱼炸不翻。他从口袋里给我掏了一把雷管送给了我。那天是我第一次接触雷管,过去见过父亲给生产队放石炮用过的雷管,我知道它的厉害。几年前我们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现在叫村长)在修一条路时,手里拿了三枚雷管,脚下滑了摔倒后,手里的雷管在接触到地面一个石块时,因挤压而爆炸,炸坏了一只眼睛和握雷管的手。我刚把导火索引燃时,心里紧张的怦怦直跳,扔过两次以后就没那么害怕了。一次有了七八枚形似笔帽的雷管,且是铜雷管,与过去见过的纸雷管大小相似,一寸多长、筷子头粗、半截空着,里面有一浅红色凸起的点,用以插导火索来引爆的。一次有了这么多雷管既兴奋又害怕,同学还给了我一段导火索,挽成圆圈,装在身上拿回家,放在厨房后墙的一个土眼洞中,外面用石块堵上。一次身上只装一枚雷管,一小截导火索,也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扔到水潭里去炸鱼,实际上哪是炸鱼,分明就是听爆炸声、看河水被炸得高高扬起的水柱来玩耍罢了。

那段时间,玩雷管的同学很多,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常听到雷管的爆炸声,有炸鱼的、炸狗的、炸石头的、炸包包菜的……时间不长,有一天下午,学校把全校师生集中在内操场开大会,那个年代开大会是常事,不同的是这次来了一些穿白上衣警服的公安人员。会场前面站着同班的B同学和初二年级的C同学,两人身子直直地,低着头,戴着手铐。大会开始后,听公安人员发言才知道,原来他两人从指挥部的库房里偷走一大箱雷管和一大盘导火索。一大箱里有五十盒,每盒中有一百枚雷管。他两人给要好的同学送你一盒送他一盒,才有了这么多人玩雷管。后来仓库保管员发现雷管被盗,给县公安局报了案。这么多的爆炸物品失窃是件大事,很快成立了专案组,案件很容易侦破。剩下的雷管全被县公安局收缴,B与C两同学被县公安机安拘留了数日,玩了雷管的同学在班上做了检讨。

那时真是少不更事,那么危险的物品,竟然当成了鞭炮来玩耍,随便把雷管装在身上,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同学间打打闹闹,走路也是蹦蹦跳跳,摔上一跤,出个意外怎么得了?指挥部的管理如此松懈,两个懵懂少年轻易就能偷走数量巨大爆炸物品,如是被暴恐怖分子盗去,搞恐怖活动,后果不堪设想。这么多雷管流入初中学生手中,这么长时间,学校老师不知情、公安派出所也没发现、指挥部也不知物品何时失窃,可见那个时候管理是何等混乱呀。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想想,要是发生在近年,那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文/陈永明)

作者简介
陈永明,陕西佛坪县人,中学数学高级教师,全国优秀教师,陕西科研兴校明星校长,汉中市首届“十杰教师”,汉中市有突出贡献拔尖人才,汉中市先进工作者。有作品发表于《山东大众日报》、《天津日报》、《三秦都市报》、《西安日报》、《汉中日报》、《每周文摘》、《宝鸡日报》、《读与写报》和《散文选刊》、《秦风》、《衮雪》、《渭水》、《西岳》、《秦都》、《汉水文艺》等刊物,出版散文随笔集《秦岭深处》、《秦岭有情》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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